回顾中国改革开发以来中国企业的发展，我们可以发现，改革开放初期企业的发展引擎可以说就是体制的创新，当时主要是搞活企业、放开市场。第二个阶段的引擎是劳动力资源和成本优势，土地资源和成本优势。第三个发展阶段的动力是加入WTO之后，全球市场带给中国企业的，特别是带给了中国制造业巨大的市场空间。但是，所有这些曾经在过去30年强力地推动了中国企业发展的关键优势已经不复存在了。
那么，中国企业的发展突破点在哪？新的关键因素是什么？中国企业在新的发展阶段发生了哪些改变？用友集团董事长兼CEO王文京对这一系列问题一一做出了解答。
技术成为企业发展的关键引擎
记者：中国企业在新阶段的发展突破点在哪里？新的关键因素是什么？
王文京：我们欣喜的看到，越来越多的企业把技术作为企业在新阶段发展的引擎。IBM公司每年都会为全球的CEO做一个专项的调查，该项调查显示，在所有影响企业发展的最重要因素里，技术因素已经从2011年的第六位上升到2012年的第一位，其他的因素是人员能力和人员技能。
对比中国企业，尽管今天技术因素还没有排到第一位，但也已经上升到了第四位，人员技能排在第一位。我们可以预见，未来的趋势是技术因素在中国企业发展过程中会成为越来越重要的因素。所以，我们看到在新时期尽管我们以往以来的高速发展因素不复存在了，但是一个新的优势正呈现在我们面前，这个优势就是技术，其中，信息技术是影响企业发展最大的因素，各行各业中国的成功企业都是在信息技术应用上的先锋。
记者：能否举例说明信息技术是如何影响企业发展的？
王文京：海尔集团连续4年在全球大型家电排名第一。它的领导人张瑞敏先生有一句名言，与其让互联网把海尔这只大鱼撕成碎片，不如我们主动把海尔变成一群小鱼。
张瑞敏先生是在互联网技术应用于企业的经营管理上的一个积极的倡导者，也是一个积极的行动家。配合海尔集团最近几年的企业变革，海尔集团已经把在全球的用户，按照自己的管理模式和思想划分为2000多个单元组。这2000多个单元组按照倒三角的模式建成一种新的企业主体架构。这样一个2000多个单元的架构，如果按照传统的技术方式实际上难以支撑。海尔集团应用了很多信息技术，尽管目前家电行业竞争这么激烈，但通过企业组织变革和一系列的经营变革，海尔公司从2007年到2012年，实现了连续8年的利润快速增长。
另外一个例子是一直以来在全球零售业信息技术应用的典范性企业——沃尔玛，这是一个全球的企业。我们都知道，它当年因为率先地在零售业采用通讯技术使得它在全美和全球的零售业脱颖而出。
今天，在新的技术时代，沃尔玛公司也继续在积极的引用各种新的信息技术。在沃尔玛卖场服装区，人体模特的眼睛里面都装有摄像头，可以记录所有来店面客户的各种采购行为，包括消费者关注的热点，消费者的身高、胖瘦，甚至是不是孕妇都可以记录到。沃尔玛根据这样一些数据，利用很多独特的大数据处理技，做出了很多很有利的经营决策。举例来说，比如，它观察到有两个店的客户消费行为正在往高端迁移，根据这样一个分析的结果，沃尔玛回及时调整这两家店的库存，结果很快实现了这两家店40%的销售增长。这实际上就是利用大数据技术来实现企业精准营销的案例。
第三个例子是中国的一个著名商业银行——招商银行。我们知道招商银行当年的崛起很重要的因素除了自身的努力之外，就是它率先把信息技术集成进来。在新阶段，招商银行并没有停止对信息技术的利用，它利用移动互联、多媒体等技术极大地改善了它和客户的交互，从而使得它的客户关系管理得到了一次大的升级。
第四个例子是来自中国的三大运营商之一的中国联通。中国联通在2011年的时候开始打造内部的信息平台，叫做沃云，这是一个连接企业内部信息化应用和客户供应商的大平台。实际上这是联通在信息平台上的一次大的升级。通过这个平台的打造和升级，实现了联通全国所有各省音乐、视频和各种公共资源的全方位集成和共享，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个平台的打造，中国联通的IT建设成本节约了80%,这是一个巨大的节约。
技术所带来的行业的变革
记者：技术确实推动了中国的企业发展，那技术给行业带来了哪些具体的变化？
王文京：结合用友25年来的经验，我们发现有以下几点变化：第一是越来越多的各行各业的代表性企业都在把企业向所在的行业平台化发展。平台化发展现在已经不只是互联网行业的一个趋势和特性了，很多其他的行业，比如我们服务的很多传统行业的客户，都在进行平台化转型，即它不仅要成为原来这个领域的产品和服务提供者，同时要成为这个行业为平台服务的提供者。除了自己提供产品服务以外，当前的平台要让这个行业里面很多其他的企业也在这个平台上提供服务，提供产品。这是我们看到的很多企业的共同趋势。
另外一个改变是最近两年在IT行业最有代表性的四个技术——云计算、移动互联网、大数据、社交化，确确实实对行业同时也对企业信息化的发展带来了很大的变化。当我们听到云计算，听到大数据、听到移动互联网、听到社会化的时候，包括我自己一开始也觉得这样一组全新的技术概念，到底我们应该用哪一个技术，后来通过一些实践才慢慢把这个问题跟企业应用贯通了。在新阶段，这个行业有几个打的转变：第一个转变是我们的企业软件从原来以流程为中心转变为以数据为中心，就是说我们原来的重点和重心都是放在怎么通过软件实现最佳实践、最好流程，但现在这个重心转变了，转为数据了，因为流程是要变的，而且流程变得越来越快，但数据对企业的价值越来越高，软件和流程最后要做的也是数据；第二个大的转变是我们的企业软件原来的主流界面或者说首要界面是PC,现在转为移动终端，这个转变也很明显，也就是说移动终端成为了企业应用软件里的第一界面，原来的PC会沦为第二界面；第三个转变是整个架构的改变，比如说十多年前的一个技术转变是把原来的企业计算从行业里叫CS架构推进到DS架构，但是今天一个新的架构出现了，就是云计算，它改变了企业的计算架构，同时也改变了企业基础设施的组织方式；第四个转变就是企业的软件应用范围从一个企业、一个产业链扩展到全社会。这四个大的转变，改变了企业软件整个行业，同时也改变了企业信息化的整个模式，未来企业信息化的发展将以云计算作为基础设施和计算架构，信息化的范围从企业扩展到全社会。
记者：那么，这次整体的企业信息化升级表现在哪些方面？
王文京：根据我们和客户的合作，和我们最近几年的发展，我们看到，实际上中国企业的信息化建设现在发展到一个全新的阶段。这个阶段我有人把它叫做中国企业信息化的第三次浪潮或者说是第三次革命。我们知道，中国企业信息化从早年的部门级应用开始，到第二个阶段企业级应用，今天伴随着云计算、大数据、移动互联和社交化或者是社会化等新技术，中国企业信息化的建设现在出现一个全新的格局，正在迈向一个由企业级向社会级扩展的新的阶段。
在这样一次整体企业信息化升级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有几个变化：
首先是企业信息平台的升级。早年中国企业信息化建设是建立应用性，是没有平台这个层次的。但今天越来越企业信息系统建设把平台建设放在更首要的位置。国际著名的资产研究公司IDC有一个调查发现，70%的中国企业都在做新的企业架构。另外一家产业研究公司Gartner的研究报告揭示了一个趋势，2014年中国企业新部署的Web的应用1/3会基于新的PaaS平台方式。这两个调查都充分反映了中国企业在推进信息化建设过程中整个建设从架构、平台到系统的升级。在平台层次一个重要的核心就是重构计算平台。重构企业计算平台是新阶段众多中国大型企业正在推进的一个进程。重构企业信息平台有哪些特性？
首先，新的平台要支持企业流程的应变，也就是说平台和系统怎么样适应企业的业务和管理流程的变化，因为今天企业流程的变化是一个常态，不变是不可能的。多年来信息系统的建设一直困扰在这个问题上，就是说好不容易做出了一套系统，但是企业流程又变了，所以这是IT部门和应用部门共同苦恼的话题。这个问题怎么破解？如果仅仅在应用系统破解是很难实现的，这需要平台层面的努力，必须构建一个平台能够支撑企业信息系统、能够支持企业流程的变化，让信息系统能够主动地适应企业流程的改变。
第二个特性就是数据的整合，很多企业通过多年的信息系统建设，实际上已经积累了很多的数据，但是坦率地说很多数据互相之间的整合是极其不够的，很多数据的统计是不一致的，数据被利用的价值是极其有限的。举一个例子来讲，企业的信息系统数据煮了很多的饺子，但这些饺子就不能熟。这是企业信息系统建设的现状。新的平台必须结合新的大数据处理、大数据分析这样一些技术来实现企业数据的整合。
第三个特性就是移动化和社会化。我们知道，在此之前企业信息系统最主流的桌面是PC桌面，这比起早年的主机系统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但新阶段的一个重要趋势已经在发展，就是移动终端会成为企业信息化应用的最主流的桌面、终端。PC桌面会沦为次要的终端和界面，也就是说企业新的平台设计一定会升级支持移动化的应用。社会化这个概念应该是企业计算范围的扩展，就是说企业计算的范围从早年的部门级扩展到企业级。在社会化的阶段实际上就是企业信息化的建设范围由一个企业扩展到整个产业链。
第四个特性是信息安全。随着企业信息系统构建规模、覆盖的范围越来越大、越来越广泛，数据安全、信息安全问题是所有各级主管共同关心的话题，特别是前一个时期国际上出现了信息安全的重大事件之后，在这个背景下不仅是国家信息主管部门在关心，其实企业自身也在高度关注企业的信息安全。所以新的升级后的平台必须支持信息安全。
在新阶段，中国企业信息化的发展和推进第二个重要方面就是重构企业的管理和运营模式。
在中国企业新的发展阶段，转型升级是中国企业现在共同推进的一个进程，在这个转型升级的过程中，其中管理升级是重要的组成部分。特别是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的今天，更多的企业除了结合技术的进步，都在通过企业管理的精细化再来提升企业的效率，提升企业的竞争力。那么在重构企业的管理和运营模式的过程中，我们可以看到有三个方面是在企业重构之中特别重要的三个领域：
第一是整合的集团管控。集团管控对所有的集团企业来说实际上已经开展了多年。原来基础比较弱的集团企业现在集团管控正在推进之中，对于在集团管控已经有基础的大型企业，实际上今天的集团管控也在升级，走向一个整合的集团管控，整合的集团管控突然会跨产业领域的综合型集团，怎么把不同产业领域里的成员企业进行有效的管控，同时实现资源共享，这是很多大型集团企业正在推进的事情。
第二个方面是精准的运营，比如上述海尔的例子，海尔把8万多员工划分为2000多个组织单元就是SBU,更重要的是在这2000多个阿米巴组织里面要有2000多个损益表，而且部分报表是到集团层面的。我们知道企业的注册表最多到公司级，但海尔把损益表出到每位员工，而且这个损益表不是按月出而是按天出这样一种精细化管理的要求，这用手工是不可能完成的。所以运营精准化的推进必须有数据处理技术的支持。海尔在这样的支持下实现了对每个基层组织单元甚至到每个员工按天出损益表，这也是它为什么从2007年到2012年连续多年实现35%的利润增长。
第三个方面是全球化支持，今天全球化已经不仅仅是大型国有企业在做的事情了，实际上中国众多的民营企业甚至是中小企业都在推进全球化经营，这要求应用系统必须要能够支撑全球化的经营。我们有的时候开玩笑讲，可能有一些只有两个人的企业就是一个全球化的企业，因为另外一个员工可能就在国外工作。所以在这种架构下，信息系统必须全面来支持这样的一种应用要求。
企业信息化升级过程中的第三个方面是重构商业模式。在中国企业新的发展阶段，际上今天对很多中国企业来讲一个离不开的话题就是电子商务，但是这点我要讲的电子商务不是说通过淘宝、通过京东买消费品，因为这个已经有了成熟的发展，已经成为人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这里我讲的电子商务是每个企业构建自己的电子商务的业务和它的系统。事实上很多大型企业今天除了把它的商品和服务放在第三方的电子商务平台上进行销售推广之外，越来越多的企业正在快速地构建企业自身的电子商务的业务部门、业务系统以及它的业务平台。这是在重构商业模式上的众多企业的一个共同行为。
第二个方面就是个性制造。其实十多年前大规模个性制造这个话题就呗提出来过，少数的企业就开始实践了，但是为什么我们把它仍然作为今天中国企业重构商业模式的一个重要方面，最重要的背景是因为大规模个性制造已经在从少数商业企业扩展到了所有企业。因为今天中国已经是一个生产过剩的国家，已经进入一个新的消费时代，在这样一个新的消费时代，消费者需求的重要变化或者说重要需求就是对个性化的满足。所以所有的制造业乃至所有的服务业必须满足最终消费者个性化的需求。所以，重构企业的商业业务模式一个重要的环节就是个性化制造。
第三商业模式的变化就是平台化。平台化的发展在我们服务中国企业的过程中，最近三年感触特别深，不光是互联网企业是一个平台服务的提供商，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的各行各业的包括传统行业的一些代表性的企业、在行业里面的领先企业都在把它自己的企业变成所在行业的平台，也就是说他当年是自己生产销售产品和服务，但是今天它们要搭建一个平台，不光是面向企业自己，去销售和提供自己的产品和服务，要搭建这个平台是一个共用的平台，行业里面其他的厂商和服务商也要通过这个平台向最终用户提供服务。这样的话，企业也变成了自己所在行业的平台提供商。所以平台化是今天中国众多企业在商业模式转型上一个重要的趋势。我们惊喜地发现，在浙江乃至在西部、在北方都有这样的企业正在推进这个进程。所以电子商务、个性化制造、平台化是今天中国企业在重构商业模式上的最重要的方面。
软件是支撑信息化发展的核心和灵魂
记者：前面讲了很多关于企业信息化、企业的经营发展，那么在企业重构的背后、在企业信息化的背后支撑是什么？灵魂是什么？
王文京：尽管今天互联网服务已经是任何企业和个人都离不开的，但是真正对服务发挥关键作用的、来支撑运营的灵魂和核心还是软件。今天在产业界有很多关于“软件定义**”的概念。比如说在通讯业，软件定义网络就是现在最重要的通信业发展方向。软件也在定义企业。两年前网景公司的创始人写了一篇在全球范围都有影响力的文章--《软件正在吞噬整个世界》，这篇文章的核心观点是越来越多的大型企业及行业将离不开软件，网络服务将无处不在。更重要的是他说软件正在改变各行各业，各个行业无论是现代还是传统行业都正在被软件所改变，都正在被网络服务从金融、电信、零售到物流、到制造乃至到医疗，到政府这样一些公共部门的管理都在被软件和网络服务所改变。虽然，在这个时代，有很多环境问题，有很多社会管理相关的问题，也有很多困惑的问题，但是我们要清醒，我们正处于一个特别好的时代，就是一个大量的新技术、大量高价值的技术可以被应用的时代，无论是个人还是企业来说都是如此。这是我们在新时代遇到的特别美好的东西，这些改变会让我们越来越好。
如今，技术已经成为中国企业在新世纪发展的新引擎，信息技术在企业应用、在新阶段正在实现升级，正在以新的模式被应用到企业。最终我们将通过新的信息技术应用，给企业在管理创新、在商业变革上一个全新的世界。
（根据王文京 9月7日“用友用户大会和正和岛夜话上的讲话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