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私,恐成谷歌眼镜壮大的绊脚石?

谷歌眼镜

许多年之后,当人类回眸二十一世纪初这款名为谷歌眼镜的产品时,一定会觉得非常愚蠢,并且嘲笑我们:唉,那时人类技术可真落后啊——就像我们嘲笑许多年之前几十吨重的计算机那样。

但至少在2014年,这款产品还颇具未来感。分析师普遍认为,可穿戴设备是人类通讯时代下一代产品——如今,智能手机已在某种程度上充当人类“外挂大脑”的角色,而对人类后辈而言,把“大脑”攥在手里或放在口袋里显然不可饶恕,“人机合一”似乎已是大势所趋。

这当然会引发异议。哪怕在硅谷,也有不少人嘲讽只有多金的怪咖才会戴这种华而不实的玩意儿出门。好在这个世界从不缺乏好奇者,不久之前,谷歌眼镜终于面向美国公民发售,且仅持续一天,如果你有1500美元闲钱,又具备小白鼠的实验精神,就可以尝鲜了。至于结果,如你所料,谷歌公司随后宣布,所有眼镜已销售一空。

无论哪种角度,这都是人类去向未来的重要一步。而更大的可能是,如同科幻作家威廉吉布森所言:未来已经来临,只是尚未流行。

身体的延伸

谷歌眼镜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很遗憾,对于技术控来说,它远非科幻作品里更深层次的大脑助理,而更像将智能手机生硬地顶在头上:谷歌眼镜可通过声控拍照,录像,视频通话,地图,上网搜索,处理文字信息和邮件等。现阶段也没有什么太让人惊艳的应用程序,更谈不上生活之必需。对普通消费者而言,在产品最初接受周期,考虑其并不亲民的售价,或许尚不值得购买。

但在“技术爆炸”的年代,一个极易被遗忘的事实是:计算机,互联网,智能手机,这些真正具备颠覆性产品的最初应用开端总是在特定领域,之后才推广至普通消费人群日常生活中。譬如今日生活的必需品——计算机,最初不过是提高计算效率的工具,这才诞生了科技史上最著名的笑谈之一:计算机发明伊始,IBM创始人托马斯·沃森公开表示:“我觉得全人类只要五台计算机就足够了。”没多少人会料想到,几十年后,人们会把“互联网思维”常挂嘴边。

谷歌眼镜可以用来干嘛?目前看来,“我看到的,就是你看到的”的第一视角拍摄功能在专业领域大有可为。以医学为例,谷歌眼镜有助于增强外科手术的现实感,电子医疗记录及床边护理。在缅因州,外科医生格罗斯曼在手术时佩戴着谷歌眼镜,通过视频实时直播了将一根喂食管插入病人的操作。“它可以更好的实现术中咨询,手术指导和远程教学,并简化了整个过程。”格罗斯曼说。当然,这一行为事先已得到了病人的许可。

一定意义上,就连谷歌眼镜的发明者,也并不知悉它未来的可塑性。举个例子,谢尔盖布林(谷歌创始人之一)恐怕不会想到,在地球的另一端,谷歌眼镜这一未来感极强的产品用在了颇具地方特色的现实问题上:中国常州市天宁区城管大队的一位城管队员,自费购买了谷歌眼镜。执法中一旦有突发情况发生,可以用它更好地保存证据,因为城管现在用的DV机“不关掉的话,有可能激化矛盾。关掉的话,万一出了事情又说不清。”

在2013年TED演讲上,谢尔盖布林佩戴谷歌眼镜,这样说道:“15年前在谷歌成立之初,我的初衷是:最终人们不再需要任何搜索引擎,你可以随心所欲地想要什么信息就有什么信息,现在15个年头过去了,我想,我们最初的构想现在可以由谷歌眼镜来实现了。”

谷歌创业初始,《连线》创始主编凯文·凯利曾经问拉里佩奇(谷歌创始人之一),现在已经有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搜索引擎,干嘛还要做一个?拉里佩奇的解释是,不是要开发新的搜索引擎,我们要做人工智能。

作为大脑主动意识与互联网最主要的连接方式,搜索引擎或许是最接近人工智能的应用。事实上,几千年来,人类一直在干一件事:用技术延伸身体的可能性。工业文明几乎解放了所有器官,人类迈向信息时代。于是,从计算机,智能手机到如今以谷歌眼镜为代表的可穿戴设备,人类最为欲求无限的器官——大脑,也逐步得以延伸。如同谷歌眼镜项目发起人Babak Parviz所言,目前谷歌眼镜还只是一个1.0版本的产品,将来随着光学、光子学、传感器、计算性能、电池等领域的发展,它还将增加新的功能。“它的生命并不局限于我们的衣袋里,它能看世界,并最终能闻到这个世界的气息。”

隐私的终结?

古往今来,当颠覆性产品来临,有人看到光明,自有人看到黑暗。技术革新与人类既有价值观之间的撞击声,简直是科技进程之中的副本。如同《赫芬顿邮报》的比安卡-博斯克撰文所抨击的那样:“我们一直知道谷歌眼镜是一款难以服众的产品。从它首次出现在美国人脸上到现在的13个月中,它正在丧失着吸引力,要让人们拥护这款连接互联网的头戴式摄像头,变得越来越难了……起初,谷歌眼镜最大的弊端是看起来非常怪异。现在它不仅在外观设计不够吸引人,且在道德层面上也让人生疑。”

很好理解,对谷歌眼镜的佩戴者,它是一台便携电脑,帮你延伸大脑。但对进入你视野的其他人,你只是一个可以在对方浑然不觉间拍摄他人一举一动的可疑分子,这令现代社会隐私权的观念如临大敌。谷歌公司发布眼镜后不久,西雅图一家酒吧就对其进行了封杀。没多久,“glasshole”这一术语开始流行,专门来形容那些被禁止使用谷歌眼镜的人或场合。市场研究公司Toluna调查数据显示,在无比重视隐私权的美国,1000名受访者中,72%的人以隐私为由拒绝谷歌眼镜。

下面两个故事颇具范本意义。当然,它或许也将成为后辈回顾历史时的时代烙印。

据报道,一位外媒记者Russel只因戴了谷歌眼镜,在马路上被一名陌生男子扇了耳光。Russel称,当晚他正在旧金山马路上行走,突然一名男子朝他扇了一下耳光,并大喊“Glass!”,然后把眼镜从他脸上扯了下来。“这个城里对科技狂热者十分反感,我们这样戴着Google Glass走在大街上,正好成了他们讨厌的对象。” Russel对此表示理解。

在俄亥俄州,一名男子戴着谷歌眼镜去影院观看一部叫作《一触即发》的电影。电影开始一个小时后,有人来到他身旁,并出示了国土安全部警徽,然后一把拽下了他的眼镜:“立刻跟我走一趟!”影厅门口,居然有5到10名警察在等他。他被告知因涉嫌录制盗版电影,将面临联邦执法人员的问询。当然,经过一系列更像是喜剧的过程,双方化解了误会,最后还赔偿了他两张电影券,“你可以再看一遍《一触即发》。”

美国时尚杂志《绅士季刊》的编辑凯文-辛图姆昂甚至给第一批谷歌眼镜使用者写了一封公开信,介绍了佩戴者应遵循的社交礼仪,例如必要时才使用语音指令;别用它在公开场合打电话;在更衣室、公共澡堂、商务会议、电影院以及任何其他不适宜使用相机的地方,最好摘下眼镜。

对未知事物的恐惧,进而本能地产生排斥,或许是现阶段不少人抗拒谷歌眼镜的生物学因素,对隐私权的担忧似乎更像是这种因素的副产品。回溯人类科技史,每一样真正具有颠覆性技术的诞生,似乎都是一次对“道德”标准的更新。“道德”只是对技术变革的顺势而为?或许有一定道理:要知道,手机能够拍照之前,人们也对自己会被录像而敏感,但从敏感到无感,只用了短短数年。有不少评论者认为,谷歌眼镜目前的困境,只是一段必将经历的破冰期。“现在,我们的能力已经开始赶上我们的野心了,这在人类历史尚属首次。在这个时代,人类正在进入一个急剧的转折期,从现在开始,科学技术将会极大地提高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每个男人、女人与儿童的基本生活水平。”《富足》一书作者戴曼迪斯写道。

那么隐私怎么办?难道未来真如自媒体人罗振宇所说:隐私只是文明社会发展到特定阶段出现的历史性概念?不得而知。但无论未来怎样,都不法忽视的一个事实是:对于生活,人类具有惊人的适应力。

另一条进化之路

倘若把时间轴拉伸,将触角伸向并不遥远的近未来,那么几乎可以肯定,谷歌眼镜只是一次开端。“谷歌现在的样子,其实还不到它未来的1/10。”公司两位创始人佩奇和布林说。

未来将会如何?在谷歌工作的美国著名未来学家雷·库茨韦尔描绘了这番场景:“人们走在大街上,你和对方相遇,谷歌眼镜就会把她的名字,身高等信息告诉你,你自己根本不用动脑子。”他预测:几年之内,谷歌眼镜就会变得稀疏平常。值得一提的是,上世纪80年代,这位学者曾成功预测电脑将战胜世界象棋冠军——1997年,由IBM设计的计算机“深蓝”战胜了当时称霸棋坛的卡斯帕罗夫。

如今,库茨韦尔最为知名的预言是:2045年,人类将迎来技术“奇点”,生物人将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人工智能和与生物人的结合体,非生物智能将会10亿倍于今天所有人类的智慧。

所谓“奇点”,是指人类科技(主要依赖于被称为“GNR”的三项技术,即基因工程,纳米工程和人工智能)以指数曲线发展,在某拐点处急剧加速,由量变产生质变,在极短时间内颠覆人类世界的面貌——甚至实现人类魔咒一般的夙愿:永生。

当然,对此番预言的态度自然两极分化。谷歌公司两位创始人显然站在了支持他的一方,他们出巨资支持库茨韦尔创办了非营利组织奇点大学。学校致力于培养未来的科学家,静候“奇点”来临。“人工智能在二十年前还很新奇,如今却已飞速发展。总有一天,谷歌的无人驾驶汽车,会像最新一代的儿童玩具一样随处可见。”库茨韦尔认为。

一切似乎并不遥远。在谷歌公司内部,一直设有一个被称为“Google X”的终极实验室,这是一个连许多谷歌员工都不知道的地方,但这里却正孕育着人类100个“天马行空”的想法,尽管有些还停留在概念阶段,但事实已再明显不过:人类已告别缓慢的达尔文式进化,转而走在了另一条完全不同的进化之路上。在这途中,大多数人能做的,或许只是静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