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数据时代

It was the best of times, it was the worst of times;

It was the age of wisdom, it was the age of foolishness;

It was the epoch of belief, it was the epoch of incredulity;

It was the season of Light, it was the season of Darkness;

It was the spring of hope, it was the winter of despair;

We had everything before us, we had nothing before us.

——《A Tale of Two Cities》

这是一个信息分享无处不在的时代,似乎所有的软件都鼓励我们分享自己的信息:想法、照片、行踪、播放列表、菜谱、运动量等等等等,所有你想到和想不到的内容,都以你自愿或不自愿的方式在互联网上公开或悄然的传播着。

这让我想起齐泽克,这位哲学家曾很深入的考察过资本主义社会,认为其虽然有种种不妥,但是它很好的避免了人们的过渡享乐,使大众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持工作与享乐之间的平衡。要知道,索求无度终会陷入享乐主义的漩涡,对生产力的进步危害巨大。晚期的资本主义极力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所以自律成了社会上的主旋律,这能带给资本主义最大的剩余价值。

资本主义榨取剩余价值体现在数字网络时代就是鼓励人们尽可能多的分享自己的个人信息,这点上二者有惊人的相似。但有一点数字网络和资本主义很不一样,它不再寻求“私与公”——个人享乐与生产力发展——之间的平衡,转而无限制的寻求数据,并发掘庞大数据中的热点,形成所谓的注意力,并把注意力当作一种战略资源加以开发。这,就是时下所谓的注意力经济的基础。

注意力是一种几乎发掘不尽的资源,但它一旦开启,绝难控制,不论公共空间还是私人空间其实都成为了牺牲品。我们的大脑有着几乎无穷的能力,这使得资本主义时代那种平衡手段不再有效,面对网络上的任何一件事情,我们几乎都能下意识的作出回应,这在过去因为受限于时间和空间,几乎是不可能的。同时,整个业界也不得不花大量人力物力来深度开发这种资源,这种开发至今还看不到极限。

注意力作为一种资源,不论在地理意义上的广度还是它本身所涵盖范围的广度上,都在飞速增长,随着各方面理论与技术的进步,这种增长还将持续。已经有人把神经系统科学作为下一步开发的方向,最近的可穿戴设备热潮也会把现有的注意力经济推高到一个新水平,金砖四国(编者注:应为五国,但可能作者考虑到南非的经济与市场水平与其他四国差距过大,没有计入)的飞速发展将成为下一个巨大的注意力资源来源.

不过,这些并不是什么新鲜概念,新鲜的是它引起的人们对于行为数据的疯狂追求以及追求过程中使用的手段,搜集数据的手段日渐隐蔽、当然也日渐先进,这种手段隐约已经成为一种主流趋势。

我将这样的数据叫做灰色数据,看名字你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情,但是,它已然在技术领域成长为一个具有重要影响力的角色,无可替代。虽然同为数据,但是这些灰色数据看不见摸不着,就像宇宙中的暗物质,我们只能看到它们已经产生的影响,对他们本身一无所知。灰色数据影响广泛,诸如突然的股市崩盘、精确的无人机打击、个性化广告系统、个人信用纪录等等,都有灰色数据的身影在其中。偶尔的数据泄漏会立即引起社会的广泛质疑,很多人都认为这些数据极有可能被滥用。

灰色数据并不像通常人们认为的那样自然而然的就存在,和其他数据一样,它也是通过一定的软件或硬件生成,它也需要广泛的基础设施来支撑它的运转。以下列出一些常见的灰色数据:浏览器的历史纪录、个人信用纪录、高频交易纪录、以国家名义进行搜集的情报数据、Facebook 新的新鲜事排序算法(Edgerank)所用到的原始数据、监控视频、我们的 IP 地址和访问日志、手机上从打电话到短信等全部的通信纪录、我们使用 GPS 后留下的行踪纪录、照片、指纹、甚至是每日的菜谱、当然还有病历以及犯罪记录。

布鲁诺 - 拉图尔(Bruno Laour)认为现代社会根本特征是矛盾,围绕灰色数据的争论基本证明了这个观点,如果还需要其他证明的话,只能说我们人类还不够现代。Manuel Castells 警告我们,灰色数据分裂了人们对社会与个人关系的认识。一方面我们早已经深刻的认识到数据并不是独立的天然存在,它依附于人而存在,所以它的取得与使用应该受到约束。(但企业家们辩称,灰色数据实质上对企业没有实际价值,所以没人分析和使用它们。)但是另一方面,从社会活动家 Stewart Brand 到海盗党和资料开放运动都认为数据本身具有很大的能量,他们都坚决支持数据应该自由分享和使用,并且努力推动社会接受更加开放的数据环境。